黄安瑜个人资料1946年,晋察冀边区上演新编歌剧《白毛女》,军民共享。观演部队更是整齐划一,席地而坐。戏演到高潮,黄世仁正强拉着喜儿的手,要在喜儿的卖身契上按下手印,突然,台下的一名战士腾地一下从地上蹦了起来,口中喊着:“黄世仁,我要枪毙你!”幸好,旁边的排长也瞬间腾起,用手将战士的枪管抬高了一下。后来虽规定,部队官兵看戏不许带枪,但还是不时有看戏的群众把篮子里的蔬菜、水果、鸡蛋,甚至捡地上的石头砸向“黄世仁”。可见,剧情高潮的戏剧冲突,演员对手戏的逼真演绎,有时会令观众陷入其中。
笔者上世纪80年代初,在当时的扬州地区京剧团青年京剧团也曾有过相似经历。我扮演过《秦香莲》中的矛盾冲突性人物陈世美。记得,这出戏是当时江苏省京剧院根据京剧《铡美案》改编的,给我们打前站的剧团总务讲:现在农村电视还没普及,农民精神文化生活缺乏,到乡镇去演出有市场。
我们演出的头一站是头桥镇,第二站是霍桥剧场。就在霍桥剧场,我经历了有惊无险的一幕。
中场休息,我退到后台,寻了把椅子,并将戴在嘴上唇的髯口摘下来,挂在左膝上。这时,身旁的后台大门被一股由外而内的潮涌般的劲力打开,几十名观众冲涌上来,冲在最前面的是几个三四十岁农村妇女模样的人。她们一边往前涌,一边嘴里还嘟囔着:“陈世美这个坏东西,我们要打他。”当她们看到我时,就迅即向我冲来,可当她们冲到我跟前却定住了,以疑虑的目光看看我。她们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其中一位用扬州方言说道:哎呀,这个“陈世美”是个霞子(方言,意为孩子)?不错,扮演陈世美那一年我才16岁。她们瞬间也从戏里走了出来,自说自话地退出了后台。
我心有余悸,后来又想,我塑造的这个陈世美这么可恨吗?老实说,我当时只是个16岁的少年,对于陈世美一角复杂的内心世界,是无法上升到成年人高度去理解的,只是照着老师教的动作来表演……
时过境迁,几十年过去了,已近花甲的我今天想来,是完全可以理解当年那些观众的愤怒之举的。然又细细品味戏剧的魅力,一出《白毛女》、一部《秦香莲》怎么就能让观众“入戏”那么深?我想,这应该是戏文对现实生活的高度提炼使之更具典型意义,继而起到了教化民众的功能和作用。
约十年前,在余秋雨先生《文化苦旅》一文中读到一个概念,“中国是个戏文教化的国度”,对此我没有找到更多的诠释,今日细品,认为其仍具有现实意义。
首先,戏文具有文明教化的功能属性和显性特征。戏剧这种极具生活典型意义的艺术,是最好的具有教化功能的载体。它在戏剧人物的正义与邪恶,人伦纲常、德行操守的感性感染下,使百姓受到教育和感化。
第二,戏文是塑造中华民族性格和文化认同的重要手段之一。在中国古代,戏剧被广泛用于教育和道德训诫。包括上层社会,戏文作为一种特殊的文化载体,在民族性格的人性塑造和文化认同中起到了功不可没的显性作用。
第三,戏文在文盲率较高的旧中国,起到了规范民众和惩恶扬善的示范作用。大字不识几个的百姓是无法阅读四书五经的,而戏剧人物以及戏文浅显的表白和故事情节的演绎,很直观地在娱乐观众的同时,将道德伦理告知于受众,让其在观看戏剧、倾听说唱中受到启发和引导。
关于中国是个戏文教化的国度这个概念,我们还可以找到不少佐证。其中,唐明皇对戏剧的热衷和对其功能的认知,以及其行为对后世产生的影响,客观上也让戏文对民众的教化这一概念,得以很好地诠释。
资深新闻主播、主持人。会京剧,喜古琴,尤对诗歌、散文、杂文有些钟爱。虽为五斗米而愿在天目碗中洞见宇宙与人生,如此云云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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