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仲网公众不再免费使用互联网大病筹款平台,需要依照平台规则支付服务费;观者开始在短视频平台上陆续见识“捆绑”爱的直播,“你的小心心是陈奶奶今天的午餐”……
当然,越来越多的公众也会看到,与互联网技术深度绑定的公益项目,可以告诉捐赠人属于他的那份善款,去到哪所学校操场的哪一位置,她捐赠的爱心餐在何时在哪个爱心商家,被环卫工人领用……
省略号的背后是互联网+公益的无数次尝试。每一个互联网公益热点的“横空出世”都宛若突变,在冲击并解构传统公益思考与实践之后,完成重建。
我们确信,互联网正在发挥其作为公众空间的公益使命,以及数十年积攒的工具价值。互联网快速发展带来的规制空白,也在多元发展中持续弥合。公众对于公益的理解在繁复的互联网语境中被影响,人们有了更多参与公益的方式。
“总有奋不顾身的相信,总要坚韧恒久的勇气”,互联网与公益的“突变”正在影响每一个微小的个体。
南都公益基金会名誉理事长徐永光认为在网络慈善领域应该“主动去创造一些管理的规范。”作为中国现代公益发展历程的见证者,在他看来,在大病筹款平台告别“免费”的时代,规范化发展是争议的消弭之道。
2022年1月,水滴筹宣布在个别城市试点对单个筹款项目收取3%的服务费,单个案例上限5000元。除水滴筹之外,其他平台也开始以不同方式收取费用,轻松筹依据捐款人意愿收取1-3元不等的平台支持费,无忧筹在用户捐款时会提供向平台打赏的选择,360大病筹上也设置了助力金选项。
事实上,根据现行的法律规定,此类筹款并不属于“公益”,而是个人求助,此类平台也本就带有商业属性。中山大学传播与设计学院副教授周如南认为,这是平台走向成熟的体现,“筹款平台收取手续费,提供付费服务可以让行业更加规范,但需要警惕部分筹款平台混淆商业和公益,打着公益的旗号做商业行为。”
此外,今年8月,关于“职业筹款推广人”最多抽走七成爱心款的消息,把水滴筹推至风口浪尖,即便水滴筹发布声明表示,筹款中介是部分恶意推广的第三方商业组织运作,但显然平台目前规则制定和风控体系尚不完善,对大病筹款灰色链条未能有效破除。
网络个人求助,乃至网络慈善的发展一直以来便频现“灰色地带”。得益于传播的广泛性、入局的低门槛,互联网的渠道价值也在公益领域凸显。即便是个人,也可以通过互联网“求助”。
因此,出现了趁机通过塑造“公益”形象、传递“做好事”的暗示,来直播带货和获取打赏的现象,这是否属于“公益”,又是否属于“个人求助”,似乎难下定论。甚至对于“求助者”的真实情况,网友即便存疑或在直播间提出质疑,但也无法得到来自“求助者”、平台等多方的准确认定。
面对社会各界加强网络慈善、个人求助治理的呼声,慈善法修订草案(以下简称草案)中有所回应。
2022年12月27日,草案提请十三届全国人大常委会第三十八次会议首次审议。在网络慈善方面,明确指定部门,区分慈善信息平台和互联网公开募捐服务平台的功能和责任,规范网络慈善秩序,保障网络慈善参与主体的权益。并增设公开募捐资格退出机制,重点完善募捐活动违法的法律责任,增加吊销公开募捐资格证书等处罚方式。
网络个人求助的法治空白也被适当填补,草案在附则中新增关于个人求助和个人求助网络服务提供者的规定,明确求助人和信息发布人的诚信义务,授权国务院有关部门制定个人求助网络服务提供者管理规则,促进个人求助平台健康发展。
虽然在一些公益从业者看来仍存在缺乏细则、界定模糊等问题,但在尊重立法过程特性的同时,也要看到公益行业的快速发展会让更多问题显影。如何在蓬勃发展的时代里应对互联网带来的“突变”,是摆在所有公益行动者面前的课题。
2021年底,民政部公布第三批慈善组织互联网募捐信息平台。2022年,则成为这10家平台真正发力的第一年,其中字节跳动公益、哔哩哔哩公益表现颇为突出。
凭借抖音、B站等受众广泛的传播平台,公益内容的短视频创作迎来高潮,也正是这些互联网作品,让公益有“标签”的切入公众生活、娱乐,在利用互联网的工具价值之下,公益传播挖掘出诸多亮点。
2022年9月,中国老年保健协会阿尔茨海默病分会联合阿里巴巴达摩院、阿里巴巴公益,共同上线全国首个阿尔兹海默症AI筛查小程序;腾讯云联合中国发展基金会上线“施予受”器官捐献志愿登记电子签功能;12月,腾讯出行服务与腾讯地图团队推出“新冠防护药物公益互助小程序”……
这些项目都有着相似的底层逻辑,将互联网思维引入公益,打破过往个案救助的线性公益模式,突出工具的便捷性、帮扶的有效性,构建具有系统性特征的公益可持续发展模型。
2022年9月,深圳壹基金公益基金会与美团公益联合发起的“乡村儿童操场”公益计划,完成在毕节市一地的落地工作,实现毕节市267个有需求的幼儿园“全覆盖”。
值得注意的是,这一项目亮眼之处并不仅仅是覆盖面广,而是通过利用互联网的“工具价值”,在公益透明和用户反馈上打通“最后一公里”。
在进行项目的整体设计时,“乡村儿童操场”公益计划便已经将公开透明的思维前置。规划人员将操场划分为一块块拼接地板后,每一块地板都拥有特殊的编号和位置,借助“善款追踪系统”,用户捐赠时实现自动匹配。
每当其捐赠的那一块地板发生变动,如准备铺设在何处、送达项目学校、铺设完成等,捐赠人都会实时收到进展信息。操场建成后,捐赠人也能随时查看这一块地板铺设在哪一所幼儿园操场的第几行、第几列。
“这是一次在互联网上的公益机制探索创新”,南方周末于2022年11月发布的《中国互联网公益观察报告(2021-2022)》如此评价到,“人们参与公益不仅越来越便捷,也更加透明与信任,这是在新思路、新技术背景下,社会协同作用的结果。”
互联网感知模式渗入项目设计的底层逻辑,“微信支付爱心餐”也是如此。当捐出的爱心餐被领用,用户当即便会受到反馈通知:有位环卫工人在哪家餐饮品牌享用了哪份套餐。
“从项目设计上就开始做得有趣”,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秘书长葛燄对此认识清晰,“用互联网的方式去发动用户参与,然后用互联网的方式让用户可感知。”
腾讯公益作为平台和技术支持方,向公益机构发出倡议:通过在腾讯会议上召开“股东人”大会,将公益实况、资金流向、发展规划等信息与捐赠人充分交流,零距离直面“股东人”的疑问,双方以对话与交流促进彼此的了解和信任。
9月9日前夕,100家机构密集开展了共计105场公益“股东人”大会,百家机构齐发财报的现象一时引发热议。
“我觉得公益‘股东人’大会它提供了一个沟通渠道,让那些公益组织得以站在台上去向感兴趣的捐赠者展示自己。”北京大学法学院副教授金锦萍认为,“腾讯这些年一直在努力地搭建一个更理想的公益生态平台。”
当然,腾讯不是“独行者”,多家互联网平台都试图通过带动行业其他主体共建,推动公益散点汇集形成生态链条。2022年6月,支付宝公益平台宣布发起成立“支付宝公益平台共建委员会”,支付宝公益平台负责人李姗介绍了相关章程。
根据章程约定,将持续邀请公益机构、学术专家、媒体和捐赠者为委员或观察员,参与公益平台规则共创和产品共创,针对行业面临的热点议题群策群力,还会定期邀请专家及第三方评估机构对平台规则定期问诊,并向入驻平台的1000余家公益机构意见征集,持续完善平台管理规范和项目执行规范。
同时,支付宝公益平台提出将进一步升级“开放计划”:从平台规范共建、自有产品开放、公益数据研究、数字工具共享等多个方向,与生态伙伴共建、共创,并推动生态共益。
“透明,我觉得是数字化提供给这个行业最宝贵的价值。”葛燄如此说到。借助数字化工具,公益透明持续升级,已经形成行业共识。
但面对部分机构最大程度追求“透明”的现象,金锦萍“浇了一盆冷水”。“要避免一刀切地要求所有慈善组织去承担过大的公开成本,因为这也是社会资源的浪费。”
在南方周末公益研究中心看来,有限的资源是阻碍公益行业高透明度建设的一堵高墙,公益机构翻越高墙的目的往往是为了与公益同行人或者潜在对象“相见”。在这样的环境中,互联网公益平台的“肩膀”便是这场生态链共建的重要价值。
从今年互联网公益平台的不断施为中可以发现,开放平台资源已经成为其公共价值彰显的有效方向,这同平台企业或机构自身需求紧密捆绑。
2022年9月,微博上线公益赞赏功能,被赞赏的金额将100%捐赠给公益项目。
“目前已有超过2200多位大V开通了这项功能,累计被赞赏金额相当于帮助一万名乡村儿童吃上热腾腾的午饭。”11月10日,微博政府事务总经理、执行总编辑严远平在2022年世界互联网大会数字公益慈善与数字减贫论坛上表示。
与此同时,阿里巴巴集团也在“双十一”期间公开运营了16年的“公益宝贝”爱心账单。
截至2021年底,参与公益宝贝的商家数超过800万,消费者超过7亿,“相当于有一半的中国人买过公益宝贝”。这个诞生于2006年的公益项目,主要通过售出标有“公益宝贝”标签商品、商家同步捐赠善款的方式实现募捐。
据介绍,仅在2021年,淘宝天猫总共卖出超过73亿件公益宝贝,善款捐赠给了181个公益项目。虽然每笔捐赠仅有几分钱或几毛钱,但其倡导的“行为公益”理念却根植在消费者内心。
而在“双十一”前夕,阿里巴巴便已经对“公益宝贝”进行了升级,消费者打开淘宝,搜索关键词“公益”,点击“爱心足迹”,便可以看到此前每一笔订单产生了多少善款,定向捐给了哪个公益项目。
自2015年第一届99公益日诞生以来,这场一年一度的“盛典”便吸引了广泛公益组织的参与。“那是一个挺大的不同,让我们从各个平台里面脱颖而出了。”葛燄认为,“真正给整个行业最难的一件事(筹款),提供一个资金带动起来的平台服务。”
但2022年的99公益日,侧重有所不同。从公益组织转向公众,从筹款转变为倡导。“一花一梦想”、地域公益嘉年华,每月小红花日……腾讯也在思考,如何让“爆发式”的公益节日,不再聚焦于募捐总额,而是升级为可持续的、细水长流的公众倡导。
今年类似这样的互联网公益节日,还有阿里巴巴发起的“95公益周”、微博发起的“人人公益节”、字节跳动公益平台首次发起的“DOU爱公益日”……
不论是联动明星大V、购物、游戏,还是以短视频、直播的形式进行公益倡导,越来越多的公众关注正在对公益机构的品牌建设提出更高要求,同时一片又一片公益发展的“沃土”也不断被开垦、耕耘,有待不断发展的公益机构扎根。
“以前我们认为自己是通过互联网去连接人,但是互联网已经对行业、民众产生了深刻的影响。”葛燄表示,“中国的模式,并非完全依靠有钱人的捐赠,更多的是普通人帮助普通人。”
也许来自于“乐善好施”“扶贫济困”的传统基因,也许得益于互联网的迅猛发展,互联网公益、小额捐赠,让中国的公益生态别具一格。
人人可公益,这是中国公益生态的独特之处,或许也是互联网公益的特色与核心。
2019年,民政部提出互联网慈善的“中国样本”已经初步形成。2022年,有媒体撰文表示,以数字化为代表的互联网公益慈善新趋势,已经让“中国样本”的内核再度升级。
根据《中国互联网公益观察报告(2021-2022)》统计,民政部指定慈善组织互联网募捐信息平台(以下简称互联网公募平台)共30家、互联网公募平台累计筹得善款超350亿元、带动网民参与超510亿人次……
回顾2022,中国互联网公益所呈现的态势正在向更具公众价值、更有影响能力、更与生态交融的方向发展。当存在公众基础的互联网与越来越面向公众的公益相交织,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互联网公益发展路径不断显影。
回顾2022,中国互联网公益所表现的能力是在每一次灾难中,民众、政府、第三部门、企业的相向而行,团结能够团结的力量,打破难以打破的围墙,建构前所未有的公益新生态。
回顾2022,中国互联网公益所经历的每一个发展节点,都是一个又一个中国公益力量在互联网空间里发生“突变”的时刻。这些力量在复杂的社会问题面前“挺身而出”,在经历一次又一次狂风骤雨之后,屹立为“中国样本”。
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