qlumovie2022年9月7日下午的理教108教室,用“人山人海”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。这是秋季学期开学的第一周,从八百多名预选课同学中“杀出重围”的四百多位幸运儿,早早来到教室,热切等待着刘彦玲老师带领他们步入浪漫主义时期的欧洲音乐殿堂。
多年以后,听到帕格尼尼的随想曲,小北仍会回想起那些在理教108门口排队的中午……
这个学期的周三午后,假如你坐在理教一楼自习,多半会在教室门开合的间隙,听到从108教室传出的阵阵音乐声。有时候是婉转悠扬的肖邦《降E大调夜曲》,有时候又是悲怆雄壮的《命运交响曲》,这是《浪漫主义时期的欧洲音乐》的课堂。授课教师是北京大学艺术学院长聘副教授刘彦玲,这是她来到北大的第二年,也是她第二次开设这门全校通选课。
刘彦玲来自中国台湾,自六岁学琴起就一直在与西方古典音乐打交道,先后求学、任教于台湾大学音乐研究所、斯坦福大学、南卡罗莱纳州查尔斯顿学院、苏州大学音乐学院等院校。扎实的专业功底使她在课堂讲解中游刃有余,跨文化的丰富经历塑造了她独特的授课风格,自带可爱属性的台湾腔则快速拉近了她与同学之间的距离。自春季学期第一次开设以来,这门旨在“培养学生古典音乐聆听与鉴赏能力”的课程就好评不断,以至于你总能在朋友圈、在树洞看见各种形式的表白与安利,同学亲切地简称它为“浪欧”。
在一门音乐“小白”占多数的通选课上,刘老师避免直接讲授晦涩的乐理知识,而是通过“磨”耳朵的方式让大家去感受、去聆听,从而更直观地体认到音乐的魅力。
刚开始选“浪欧”这门课时心里其实非常忐忑,我在理论上对古典音乐一窍不通,在实操上也从未学过任何乐器。但开始上课以后,我发现老师非常照顾基础薄弱的同学,不会涉及太过专业的乐理知识,而是格外注重音乐欣赏和聆听体验,她会播放许多不同演奏者对于同一首曲子的演绎,会对着琴谱哼唱相关的曲调,会通过亲自演奏教室里的钢琴来示范一些音乐概念与技巧,甚至还邀请过青年小提琴家陈一歌来课堂上为我们展示小提琴技法。这些细节让我更加直观、深刻地理解了课堂知识,感悟到了古典音乐的魅力。
青年小提琴家、中央音乐学院大四本科生陈一歌与刘彦玲老师合奏,示范音乐技巧
除了好听的音乐,刘老师还精心安排了许多课堂环节,设计了别出心裁的测试形式。同学们直呼:“这真是一门与众不同的音乐课!”
我虽然有过乐器学习的经历,但此前从没接触过古典音乐。刘老师生动热情的课堂让我真切地感受到古典音乐的魅力,课上不仅有大量音乐作品的欣赏与分析,还会补充许多社会背景、名人轶事,让音乐家们穿过历史的烟尘和严肃的音乐理论走到我们面前。这学期课程有3次小测,每次小测前肯定会有一点点压力,但刘老师会在考前划定聆听题的考核范围,理论题会给出Word Bank选题填空,助教学长学姐会在课下细致耐心地帮助大家复习。每次小测前反复聆听的过程就是一场古典音乐的沉浸式体验,现在我的歌单已经被古典音乐填满了!
一门“神仙课程”的养成,离不开老师热诚而悉心的付出。在北大树洞,选课同学、旁听同学毫不吝啬地表达着他们对刘老师的喜爱与赞美。
引导零基础的同学养成鉴赏聆听的能力,将正确的音乐审美观念分享更多同学,是刘老师持续探索的方向。
忆及与“浪欧”的初邂逅,刘老师坦言:“其实最开始看到《浪漫主义时期的欧洲音乐》这个课名的时候,我是很有压力的。”她担心,颇具音乐史理论色彩的课程内容,会影响实际的授课效果。然而,考虑到北大开设“浪欧”的历史悠久,以及自己在斯坦福大学攻读的博士方向与“浪欧”具有较高契合度,刘老师最终决定“试一试”。
一段崭新的音乐之旅就此开启,而全新的挑战也随之而来。在来到北大之前,刘彦玲老师主要面向音乐专业的学生讲授系统的音乐理论课程;来到北大后,“浪欧”的通选课定位,使选课的同学群体变得极为多元:有音乐社团的社长、副社长,拥有十年以上的器乐演奏经验,也有许许多多对乐理知之甚少的“新手小白”。如何使来自不同院系、基础有别的同学们,都能在“浪欧”的课堂上获得艺术滋养,“让任何程度的同学都能够学到东西”,是刘老师需要解决的首要难题。她说:
“我最终的目的是希望每个学生能够培养鉴赏聆听的能力,通过更好地欣赏音乐,建立正确的音乐审美观念。”
这是刘老师想要通过“浪欧”这门课带给同学们的最重要的礼物。在她看来,鉴赏聆听能力的培养又分为技术与文化两个层面。在技术层面上,她着重为同学们讲解音乐家具有代表性的创作特点。比如柏辽兹通过“固定乐思”制造旋律的符号,来代表某个人物与情节;贝多芬通过“动机”的统一,来凝聚整部大型作品的旋律创作。她希望“手把手”教会同学们使用更为精确的音乐术语,以更好地表达出他们内心最真实的音乐聆听体验。
“用音乐模仿声音叫做音画,我把这类专业的知识也带给学生,这样他以后听到音画也能够听出来,不会词穷到用‘模仿’‘好像’,我希望他们能够运用比较精准的词汇,get到技术性的东西。”
而在更深入的文化层面,考虑到许多同学并没有古典音乐发展史的整体概念,刘老师常常通过故事的形式,将对社会文化发展脉络的介绍,融入生动有趣的讲解之中:比如柏辽兹的音乐在诞生之初饱受旁人的冷眼与责骂;与德国对节制的注重传统相对比,配器丰富的法国音乐更加注重开放热情的感官体验……
对于刘老师而言,迎接同学们的提问与“挑战”,在双向互动中教学相长,是一种惊喜满满的享受。
热情高涨的同学们没有止步于干货满满的课堂学习,课下,一封又一封邮件带着求知的热望“飞”入刘老师的信箱。刘老师非常享受这种来自同学们的“挑战”,她笑言:“我早上要收邮件的时候,都有点心跳加速,我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问题要来问我,但是特别特别好玩。”
在提问与解答的双向互动中,知识得以传递,思考得以分享,这令刘老师十分喜悦。在讲到贝多芬音乐的悲怆特点时,物理学院18级的刘雨轩曾提出一个令她印象特别深刻的问题。他问刘老师,“老柴”(柴可夫斯基)的悲怆与贝多芬的悲怆,前者容易让听者陷入忧郁沮丧,而后者最终却给人灿烂的开花结果之感,造成这一区别的原因何在。这个问题涉及到了音乐史研究中考察时代背景的重要性,引得刘老师连连称赞:
“他的问题实在是太好了,它带出的是历史脉络。我特别高兴能遇到这样的学生,能够把我的所学拿出来和他分享,我真的很高兴。”
在刘老师看来,与同学们的交流,是一种“教学相长”的过程。开课之初,她尽量避免涉及深奥的乐理知识,以照顾没有音乐背景的同学。但许多同学却非常主动地寻根究底,依靠强烈的求知欲以及缜密的思维,“用最业余的提问方式,问出了最专业的问题”。
“譬如有学生会问,什么叫调性?这个问题课上我不敢碰,但学生就在问,他就是觉得:‘我好像不太了解老师你提到的调性,但是我觉得很有趣,你能不能再多讲一点。’我可以告诉他:‘这个问题你没有专业知识我很难回答你’,但我又不想挫折他,想要让他获得某个程度的理解。有时候甚至我会说:‘这个部分真的没有办法在课堂上讲,我们 office hour见吧。’”
同学们不断突破她为课堂难度划定的边界,使刘老师在惊喜之余,也倍感挑战。“他们促使我去想,怎样把课程难度继续往前推进,把更多技术性的知识以最浅显的方式再讲给他们听。”将更专深的知识化繁为简、深入浅出地教给更多的同学,成为刘老师持续打磨完善课程内容的重要动力。
坚持随堂小测、要求课堂笔记、拓展教学内容……都是刘老师为了让同学们全身心投入音乐的“小手段”。
“小白”友好的课堂内容,并不意味着“浪欧”与简单轻松划上等号。相反,在享受音乐带来的感官愉悦的同时,选课的同学们仍然需要付出不小的努力,才能在刘老师为大家设置的挑战中顺利通关。谈到自己对课堂的要求,刘老师说:“其实我是有一点小手段的。”虽然同学们的学习热情已经很高,她仍会在同学们偶尔“摸鱼”时,通过小测给予他们些许压力。
不把课件上传到教学网,也是为了让同学们能够全身心投入课堂,拥抱音乐。刘老师认为,仅仅把课件分享到教学网上,“看不懂的地方还是看不懂”;而每位同学只要能在课堂上把笔记做好,专心听课,好好利用这一百分钟,就能够带着获得知识的成就感离开。
所谓挑战,还体现在刘老师对课程内容的不断调整延展上。尽管“浪欧”的开设已经大获成功,但她并不打算就此止步。在谈到下学期的开课计划时,刘老师说自己打算“再往前‘冲’一点”,将教学内容延伸到20世纪前期,带领同学们感受先锋派的音乐魅力,“在确保审美经验的愉悦之下,给他们带出一些与浪漫主义精神不一样的东西。”
其实,在“浪欧”的课堂上,无论用音乐带来愉悦还是挑战,刘老师最终的目的只有一个,“让音乐的深度返回到同学自己身上。”
“我希望他们还是要付出一些东西,在付出的过程中,能够喜欢上音乐,喜欢上一个可能原本不熟悉的东西,让音乐成为他们生活中的一部分。
在刘老师看来,与其在吃午餐时漫不经心地听音乐,不如把音乐当作我们需要郑重以待的午餐。这是对音乐的尊重,也是门槛最低的浪漫。
“交响乐之父”海顿曾说:“当我坐在那架破旧古钢琴旁边的时候,我对最幸福的国王也不羡慕。”海顿对音乐的态度,也正是刘彦玲老师在《浪漫主义时期的欧洲音乐》这门课上,最想带给我们的浪漫。这种浪漫,最简单、最愉悦,也最深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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